【看点】一个人的广场舞（小说）

一

人生世事如烟花，喧哗一时归虚空。不能长久照耀永恒的天空。日落日出，月亏月盈，烟花却是瞬间过眼。

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我们都是一粒粒微尘。我们的喜怒哀乐也是微不足道的。但在天父上帝的眼中，我们却是祂眼睛的瞳仁。

是要庆幸此生能够生而为人。存在，就是美好。看看人，衣冠楚楚有思想有主见有尊严。而狗狗，即便是衣冠楚楚的狗狗，也要露着腚眼，随地大小便。因为它是按照如此的形像样式被创造的，不能定罪于它。天造万物，各从其类，各尽功用，各得其所。

杨柳树下，飘荡着自由奔放的旋律——

在你 的心上

自由地 飞翔

灿烂的 星光

永恒地 徜徉

一路的 方向

照耀我 心上

辽远的 边疆

随我去 远方……

婀娜独立一人翩翩起舞，她在音乐的天宇下舞动灵魂……陶醉……旋转……这也是一项忘我的运动，每天晚上进行着……直到大汗淋漓，直到听见远处轻轻的呼唤“婀娜——”

这是老公牵着衣冠楚楚的狗，站在不远处呼唤她，她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夫妻俩并肩携手，那狗也屁颠屁颠地跟在旁边，一路摇着尾巴。这是一条泰迪犬，比所有的泰迪都大。就跟秋田犬一样大。

婀娜是不能生育的女人，身材始终苗条，倍受丈夫的宠爱，她小鸟依人一般凡事依赖丈夫。男人呢，虽然心脏脆弱，却是这家的顶梁柱，他主宰着一切，主宰着这家的大事小事凡事任何事，包括婀娜不喜欢的事。由于尊重丈夫的缘由，她从来不反对他的任何举措。就比如，她非常讨厌这露着腚眼的穿衣狗。更讨厌的是：这穿衣狗竟然坐上婴儿车……

哎呀，一想到狗坐婴儿车，总是心有余悸。一年前的一个黄昏，夫妻俩照常出去散步，丈夫推着坐有泰迪犬的婴儿车。不料被路过的婆婆碰见，老人家瞬间怒发冲冠，一手推翻婴儿车，一脚踹翻狗儿，吓得它汪汪大叫（人比狗凶）。紧接着，老太婆操起路边一根木棍冲向狗狗穷追猛打（不是狗追人，是人追狗），直到跑不动为止……

做儿子的扶着气喘吁吁的老妈：“妈！你这是干嘛？一个大人也跟小狗过不去。再说，它又没招你惹你。”

“你这不孝子，不养小孩养畜生！气死我。”

“这……这……嗨！世上丁克族还那么多。”做儿子的小声说道，尽量不让婀娜听见。

婀娜靠近老公身边，一手按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脯，另一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的心脏不好。

“生不出小孩，我不责怪你，我做大人很开明。但你也去福利院抱一个健康的宝宝回家抚养。让家庭有个生机景像。”老妈的眼睛始终看着儿子说话。

“妈，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不嫌弃吗？”

“嫌弃什么？你妈我，就是外公当年在厕所旁边捡回来的。”

做儿子的一时间瞪目结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老妈这辈子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他？沉默了许久的婀娜颇有感触，她离开丈夫身边上前扶住婆婆，一双深情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老人家的脸上。老人家严厉的面孔终于绽放出慈祥的笑容：“婀娜啊，假如抱养福利院的，最好是0岁孩一岁孩，越小越好，容易培养感情。”

“婀娜啊，怎么默默无语？”丈夫的声音把她从遥远的回忆拉回来。

“哦，没有，走在这条路上，突然想起去年老妈打狗。”

夫妻俩哈哈大笑，婀娜接着说：“但老人家是好样的，她没有棒打我们这对鸳鸯。”

“是的，我妈心肠好。”

“老公啊，想不想从福利院抱养一个小孩？”

“不要。”

“都怪我不争气。”

“不怪，这样挺好的，二人世界有什么不好？你就陪着我慢慢变老，待我们老了的时候，再一起去养老院，一起看天空游荡的云，一起数星星。”男人用手轻轻拍打胸口，又是心脏不舒服，这病提醒他，说话行动不宜快，不宜激动，夫妻之间也不能过于缠绵。

泰迪狗在旁边汪汪了两声，提醒他们怎么没有提到它呢？它也要陪着主人慢慢老去。但恐怕不行，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光阴。而它现在已经6岁了，算是到了知天命的狗龄的了。狗，会知天命吗？日后证明，会的。

一天清晨，狗狗从家后门外叼着一个包裹进来，那包裹裹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婀娜拨打了110后又拨打下乡调研的老公电话，一放下电话马上进行一系列急救措施，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喂热汤，那婴儿竟然起死回生了。是个女婴，一张脸蛋皱巴巴的像是刚出生没几天的模样。

警察来后不久，丈夫也回来了，他脸色苍白目光迷茫，一只手压在胸口，婀娜赶紧递给他救心丸。

双方商讨一下，认为还是申请领养最合适。从此以后，这女婴就留在婀娜家里。

从那以后，婴儿车的主人易主，是真正婴儿坐的车，狗狗再也不敢坐了。从那以后，老太太不再追打狗狗，偶尔还会抚摸狗头，赏它一块牛肉干，表扬它会帮忙照看婴儿。

婀娜夫妻是上班族，女婴基本上是在老太太和狗狗的照看下成长。为了带孙女，老太太特意搬到儿子儿媳家里住下。

这是2006年春天的故事。

二

一眨眼间变成了2021年的冬天。昔日的婀娜成了中年妇女，身体微微发胖。昔日的弃婴变成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昔日的狗，变成萎靡不振的老狗了。老太太也七十多岁了，长年卧床不起。

倒是男人，动过心脏手术，换了颗心，却整个人换了个样，从以往的柔弱温雅一下子变成了精力旺盛脾气暴躁的家伙，再也不疼爱妻女狗狗，再也不孝敬老妈。

一天，夫妻俩上班女孩也上学去了。老狗悄悄来到老太太床前，泪汪汪地看着老太。

“阿毛，看我来啦？来，帮奶奶把报纸叼过来。”

老狗步履蹒跚却尽力而为，它气喘吁吁来到老太太床前，把嘴里的报纸给她。

“嗨，老啰老啰。在时间面前，谁都是失败者。”老太从狗嘴里拿下报纸，“哎呀，阿毛，你竟然哭了？”

狗狗在奶奶面前不停流泪，同时发出嗡嗡嗡的哽咽。

“没事呀，狗儿。另一个世界，谁都得去，早去晚去罢了。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对不起呢，我曾经打过你。”

狗狗依旧嗡嗡嗡哭个不停，然后一步一回头地往门外走去。

“狗儿，你去哪里？”老太太这时意识到什么，突然间声音也哽咽起来了。

狗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老太太也走了，她是安详地走了，像是去一趟旅游。也像是出门寻找狗儿。女孩哭成泪人儿。忘了介绍，这女孩名叫天姿。

婀娜人到中年再也不婀娜，再也不是丈夫眼中那只迷人的小鸟。她自己也懒得在自由奔放的旋律中释放自我。

丈夫不再恩宠她，反而明目张胆地出轨。婀娜装聋作哑提心吊胆整天察言观色总怕丈夫发脾气。而这男人的脾气说发就发，不需要前提条件。一家三口的生活弥漫着紧张晦暗的气氛，令人窒息。

天姿都看在眼里。一天傍晚，她邀请妈妈出去散步。

“玫瑰飘香啊！好久没有闻到，花香真让人心情舒畅。”母女俩漫步公园花丛中，婀娜感慨道。

“妈妈，听说你以前很会跳舞。为什么现在都不跳？”

“没有时间呀，家长里短的。”

“妈妈，都是因为有了我，才把你忙碌成这个样。”天姿很懂事。

“生活吧，总得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就是忙碌与操心。”

“妈妈，生活也该是享受。”

“等退休了再享受吧。”婀娜无精打采地回答着女儿的话。

天姿每天晚上看着妈妈在孤灯下悄悄垂泪，心里特别难过。爸爸经常彻夜未归。天姿计划偷偷跟踪老爸，于是乎，扯出一连串事件来。

跟踪，绝对是一项秘技。尤其是隐性跟踪，既不能暴露自身，更不要跟丢了目标。要做好掩护，不要留下明显的阴影，呼吸不可太重……这对一个妙龄女孩来说，是很难的。她真的渴望拥有一件哈利波特的隐身袍，但是不可能的，那只是传说。

天姿生来是一个青草的爱好者，每周末登山运动的时候，郊外那漫山遍野的青草，对她来说是一部天书，吸引她去阅读去探寻。多姿多彩的青草，各种各样的功用，让她求知若渴。有一天，她在山路遇见一位摔倒受伤的瘦老头，他的拐杖断了，他那装满草药的小背篓丢进了万丈悬崖……

天姿赶紧拨打救援电话，同时从自己背包里取出保温杯，一口一口喂老人家热水，又取出碘酊药棉绷带等应急用品，为老人家包扎伤口。等到救援队到达现场，老人家已经安然无恙了。

从此天姿与老人家成了忘年交。

老人家住在山脚下一间很结实的小木屋里，像是哪家别墅废弃的阳光房。屋内简陋却整洁干净，一张挂着蚊帐的床铺，一张油漆斑驳的小圆桌，桌面上放着一盏煤油灯。门前屋后种着蔬菜，晾晒着各种各样的青草，到处弥漫着百草香味，这是大自然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物我两忘。几只鸡鸭和一条田园犬天天与他相伴。

天姿每周末带着蜡烛等各种各样生活用品来到老先生家里，他教她认识各种青草的功用之后，还教她掌握各种草的搭配……两年后，她竟然无意中搭配出一种百草秘方，喝了之后可以隐身，也就是传说中的透明人。真是歪打正着。也许是老天看中她的善良无邪。

智慧的能量赐予正确的人才是安全的。因为呢，人一旦拥有隐身这种可怕的功能，就能真正神出鬼没地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正确的人运用它会造福于他人。而让恶人掌握了，就会出乱子，结果是祸患无穷。这就好比希特勒不适合拥有原子弹。

天姿在老者的教导下，通过多方尝试漫长的试验，喂猫喂狗，都取得效果。每一次试验成功，她都兴奋不已。等到把这门技术运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却忐忑不安。但一想到夜不归家的爸爸和以泪洗面的妈妈，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喝了下去，颇有一股“雄赳赳气昂昂，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英雄气概。

成功了，她拥有隐形的本领了。

于是，跟踪开始了。

她第一次发现爸爸的淫窟在光德小区。指纹锁的密码是666666。

一个深夜，天姿潜入这污秽的巢穴，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很面熟的女人，像是镜子里的自己，但比自己大十七八岁的光景，大约三十几岁。这女人浓妆艳抹衣着暴露，依偎在爸爸的怀里打情骂俏。这女人跟天姿的妈妈婀娜没得比，除了年轻和嗲声嗲气妖里妖气以外，一无是处，是个空洞洞的皮囊。知道了，她与爸爸之间是各取所需。

“老公ong~~~，我要洗澡，你陪我洗澡。”女人眼睛火辣辣的。

“好啰好啰。”老男人色眯眯地。

他们一进去浴室，天姿立马抄家。把他们扔在客厅的和衣柜里所有的衣服统统扔进小区的旧衣服回收箱里……浴室里传出肉麻的打情骂俏声音……

哈！慢慢来，一步一步来，反正他们没这么早从浴室出来。

接下来，天姿收拾他们放在客厅里的浴巾、手机、钱包里的身份证和棉被床单窗帘……凡是能遮身能救急的东西，一件不留，统统扔进小区的其它垃圾箱里……浴室里仍然传出肉麻的声音……

最后，天姿把冰箱里所有食材和餐桌上所有零食，都扔进小区的厨余垃圾桶里。任务完成了，该回家了。却忘记了上去关门。

天姿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像个作案老手，不光是因为隐身，还因为对方是爸爸的缘故。在爸爸眼皮底下“作案”，是会坦然许多。但她还是忘记了一件要命的事：就是直接走了，没有返回去关门。以致后续的事态发酵成了她不希望看到的情形。

那一夜一天，天姿的爸爸没有回家，也是回不了家。再不堪的人，都需要衣服这张皮。

第二天晚上，这对男女上了热搜。因为当夜光德邻居有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酒鬼，长驱直入了这不关门的奇境，发现了这一对奇葩男女，他赶紧掏出手机咔咔咔拍下照片发送到朋友圈……之后才叫来了小区保安，保安叫来了业主房东，房东叫来了警察……天姿的爸爸颜面扫地，他被所在的机关单位扫地出门，也被房东扫地出门。

那些天婀娜和天姿，跟着老公老爸一起惴惴不安，担心他寻短见，处处关心他体贴他，显示出有难同当的豁达大度。没曾想，这男人狗咬吕洞宾，竟然冲着她们吼叫：“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要同情！”随即掀翻了一桌子饭菜，丢下惊慌失措的妻女，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了。

婀娜不停流泪，感叹昔日温文尔雅的丈夫哪里去了？时间和环境为什么会如此改变一个人？不！是那颗心改变了！

“妈妈，你要保重自己，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不要在乎这种没素质的男人，他不值得你流泪伤心。”

“他原来是温文尔雅的好男人，自从换了心脏，现在简直换了一个人。真的不可思议。”婀娜擦着泪水，“嗨！真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把他给变回来，变回原来那个好的他，那时候，他多好呀，多好的一个人。”

“妈妈，忘记掉爸爸吧，不要用他来折磨你自己，多傻呀。”

“原先的他，心里住着天使。现在他呀，心里面住着魔鬼。嗨！谁能为我们驱逐魔鬼唤回天使呢？”

“老爸是不是继承了心脏原主人的性格？原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