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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河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小说)

时间:2022-04-18   浏览:0次

刘橦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答应老婆靳湘来矿上,过什么朝夕相处的日子。靳湘在县城打工,干得好好的,见不得老公当了个管后勤的芝麻官,非得要“封妻荫子”,沾点“阳光雨露”。说白了,想嘚瑟,以为自己是官太太了。就像人穷怕了,一下子有了几个臭钱,非得装阔,生怕旁人不知道。这可好了,刘橦抱了个火药桶,时不时地噼里啪啦炸几下,炸得遍体鳞伤。

你快赶上孙二娘了。刘橦埋怨说。孙二娘是谁?靳湘笑问。刘橦忍住笑道,就是《水浒传》里的母夜叉孙二娘,开人肉铺子的那个。好啊,你骂我!靳湘跳起来拧住刘橦的耳朵,咆哮说,我就是孙二娘咋啦?我想幸福几天有错吗……刘橦疼得赶忙求饶说,没错,没错。

刘橦连忙走开,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出了门朝理发店走去,想起早就该理发了,早上照镜子时,刘橦发现眼角有了鱼尾纹,轻叹一声,习惯性地用手扫了扫头发,白头发越发多了,像眼下秋末的晨霜,浮出隐隐的白。

理发店在桥头的河边上,出矿区大门,再顺公路往下走几十米就到了。

这儿未建矿之前,矿区内是农田、庄稼地,还有几座民房。公路从矿区大门贴身绕行一段后,跨过河一路向北,消失在村庄和大山的臂弯里。自建矿起,老乡们看到了商机,在公路两旁挨着矿区大兴土木,高高低低的小楼房雨后春笋般长出来,一片繁荣。理发店所在的楼房紧靠公路,后面是河,到河边不到四米。三层楼房,路面往上两层,前后都有门窗,因此,分不清哪是前哪是后。河靠近源头,细细的,像女人的腰。从矿区穿过,过桥后拐了一个弯,腾挪跌宕而去,最后投入北盘江的怀抱。在拐弯处,水流舒缓,河面较宽,有个类似河埠的地方,边上有几块长条石的台阶。条石光滑,满是岁月的痕迹,昭示年代久远。听老乡说,很多年前,是村里妇女们捣衣洗衣的地方。自从上面有了煤矿以后,就没人再去河里洗衣,再也听不到捣衣声和河边妇女们的嬉笑声。

午后的阳光薄薄的,蝉翼一般,铺满山坳。山坳,四面环山,矿区就沉在这山坳里,略显空旷,静谧和慵懒。刘橦走出大门,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舒服。“顶上秀”理发店里静悄悄的,门口彩色旋转灯发出炫目的光。刘橦还未走到门口,只听“咣”的一声脆响,什么东西甩在地上。刚进门,与人撞个满怀,两人头碰头,刘橦被碰得头晕目眩。那人剜了刘橦一眼,眼光像刀子,也不避刘橦,径直撞过去,气呼呼地骑上摩托车走了。

刘橦被那人带出门,踉跄一步扶住门框才站稳,回头朝那人怒气冲冲地嚷嚷,咋啦?撞了我连个道歉也没有,什么人!

老板娘,这是咋啦?刘橦压住怒火问,抬头一看,发现老板换人了,已不是那个高颧骨、薄嘴唇的中年女人,而是一个年轻女的。那女的大概三十多点,冷冷的,挤出点笑容,歉意地笑笑。这一笑,刘橦直视了对方一眼,目光交汇,刘橦仿佛被电住了。那眼神忧郁,却清澈,隐藏着一种魔力,能融冰蚀骨,再大的火气也被会浇灭。刘橦忍不住又瞟了一眼。

理发?那女的轻声问。

理发。刘橦的声音变得柔和,搭讪道,新来的?原来那个不干啦?

嗯。那女的答道,惜字如金。

地上散落着杯子的碎片,见证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女的把碎片扫起来,倒进垃圾桶了,轻叹了一声。刘橦坐在镜前的椅子上,边梳头发边偷窥镜子里的老板娘,那老板娘身高一米六左右,有身段,模样不错。

一直沉默,太尴尬,刘橦没话找话说,老板娘,好年轻,不到三十吧。

呵呵。老板娘终于笑了,把毛巾围在刘橦脖子上,再搭上围布,在脖颈后系好。而后说,三十好几了。呵呵。又是微微一笑。气氛顿时轻松柔和了许多。

哎呦,好年轻,根本看不出来。刘橦惊讶道,话里流露出真诚和恭维,继续问道,有小孩了没有?

两个,一个大二,一个高三。老板娘似乎心情好多了。

哦。那你们结婚蛮早的。

是啊。结婚时不到十八岁,那时不懂事,家里介绍的。老板娘的脸上浮出淡淡的哀愁。她边说边剪头发,电推子像刈草机割草一般,低声“嗡嗡”推过。无论是推、剪,还是最后刮胡子,手法娴熟,动作流畅,一切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的手碰到刘橦的脸颊,冰冰的,仿佛没有温度。

老板娘挨得很近,似靠非靠的样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扑进刘橦鼻孔。刘橦闭上眼,不敢直视镜子里的老板娘,怕被老板娘瞧见,怕自己失态。刘橦说,还是年轻好,好羡慕你们。

有啥好羡慕的,后悔都来不及。老板娘苦笑道。

哦。为啥?

你知道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吗?

是啥?不就是有房有车,老公好,孩子有出息。刘橦笑道。

最重要的是个好老公。老板娘说完,不再言语。刘橦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能感觉到这话里的诸多含义,包括女人的酸甜苦辣咸,都浓缩在这几个字里。他不便再刨问下去,于是安慰道,这都是命,命中注定的。

如果要我重新选择,绝不会这么早就谈婚论嫁。哎!世上没有后悔药。老板娘叹了一口气。

一天早会后,刘橦去找王矿,要钱买矿井水处理的药剂——聚氯化铝。王矿说他没这个权力,说了不算,要刘橦直接找老板。无奈之下,刘橦硬着头皮拨通李老板的电话,却被李老板骂了一通,说这还用得着花钱,这么多年都没买什么狗屁药剂,到了你这儿就要花钱了?要钱没有,自己想办法。

李、李总,现在环保抓得严,不能直排,必、必须加药处理后达标排放。刘橦紧张地解释道。

真是死脑筋。白天不行,晚上不会偷偷排。一点责任都不愿承担,那我要你干嘛。李老板很不耐烦,挂了电话。刘橦愣了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心里闷闷不乐。倘若直排污水,一旦被举报或政府发现,是要坐牢的。

靳湘数落刘橦,看把你愁的,都成老头了。老板叫你排你排就是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出了事有老板兜着,有你球事。刘橦白了靳湘一眼,说,你懂个啥。我是环保现场负责人,有事先抓我,你懂吗?到时老板一拍屁股来个死不承认,吃亏的还不是我。有个矿就是因为排污不达标,有人进了班房,那人我认识,三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前车之鉴,我可不想坐牢。

靳湘一听,吓出一身冷汗,骂道,你们老板真坏,这不是害人吗?那就别干了。刘橦说,不干,咱们一家人都喝西北风?想得那么简单。靳湘似乎被踩到了痛处,不再吱声,心里不痛快,嘟囔道,你是管后勤的矿长,连自己老婆的工作都安排不了。我要工作,我闲得难受。

你以为这矿是我家的,想开谁就开谁?现在就那么多岗位,老板还嫌岗位多,要裁剪。别人干得好好的,把人家开掉,缺不缺德?所以我也无球法。叫你别来你偏要来,没工作怪谁,怪你自己。刘橦说完要往外走,靳湘不让,说这几天她一直在琢磨,想在矿区外面租房开小超市。并且看中了一个地方,要刘橦想办法租下来。

哪地方?刘橦问。

就是桥头上那个理发店,叫什么“顶上秀”来着。那个位置好,开店子生意准好。靳湘越说越兴奋,仿佛看到超市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刘橦瞅了靳湘半天,说你没病吧。

我好好的,病你个头。靳湘不高兴地说。

人家理发店开得好好的,凭啥让给你?

你是矿长,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当啥矿长。啧啧。靳湘轻蔑地说。

我当不当矿长,你说了不算。我没那个本事,租不来那店,也干不来那事。哦,把人家赶走,自己去开店,亏你想得出,太自私了。刘橦乜斜了靳湘一眼。

我不管,你不去我就闹。靳湘半撒娇半撒泼地说,趁刘橦不备,拧住刘橦的耳朵,一使劲,刘橦哇哇叫起来。靳湘笑道,去还是不去?刘橦一脸痛苦地说,不去,就是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真不去?靳湘再一拧,把刘橦的耳朵快拧成麻花了。刘橦哎呦哎呦求饶,我去。我去。靳湘得意地说,早答应不就得了,免受皮肉之苦。刘橦苦着脸说,我不知道怎样把店子弄到手,要不老婆你教我。靳湘真的毫不谦虚,咬住刘橦的耳朵嘀咕了几句,面授机宜。刘橦将信将疑地问,能行吗?靳湘狡黠地笑笑,你不试试咋就知道不行呢?

刘橦瞪眼,心想,臭婆娘,我好男不跟女斗,躲了再说。要不然自己拿出男子汉的气概,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唉!怪自己心太软,手太软,每次都被她拿了自己的七寸,以致落了下风。

可是,去理发店干嘛呢?自己才理了发。刘橦冥思苦想,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却发现早上忘了刮胡子,胡子拉碴的,扎手。突然,灵机一动,惊呼说,有了。何不刮刮胡子。

理发店里生意不错,有三个人等着,老板娘正忙着给人理发。刘橦走进去,老板娘朝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要他再等等,还有三个人,就轮到他了。那三个人或坐在沙发床上看电视,或与老板娘闲聊,可能与老板娘很熟,聊得很露骨。他们的眼框周围有一道黑印子,像描了眉,一看就知道刚从井下上来,出了澡堂奔这儿来了。

待在他们中间,刘橦觉得无聊,站起来走了出去,对老板娘说待会再来。又像自言自语。

刘橦来到河边,朝拐弯处的河埠走去。此时,夕阳沉下山去,最后一抹阳光照在东面的山顶,像给山戴了一顶发光的帽子。河水又是黑的,像流淌的黑烟,滚滚而来。真他妈的昧了良心,上面的小煤窑又在偷排,将煤泥水直接排到河里。刘橦骂道,忧郁爬在脸上,抬眼四处张望,看到有人拿手机拍照。细瞅,是个不到二十的女孩,戴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学生。她朝源头走去,边走边偷偷拍照。刘橦不禁嘀咕,黑水有啥好拍的。

想起晚上也要偷排,心里沉甸甸的,像犯了罪,觉得自己对不起这河。好好的河,污染得像啥了。老板不当回事,自己有球的办法,难不成自己去检举揭发,砸了自己的饭碗?自己好不容易被提拔为副矿长,真不舍不得放弃。可一直如此,迟早被发现,早晚会进监狱。刘橦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凝视河水发呆,恍惚中,那黑黑的河水如同猛兽向自己扑了过来……

回到理发店,夜幕悄然降临,天已暗了下来。店子里没其他人,刘橦看到老板娘与一个男的正拉扯着,那男的背对他,突然对老板娘拳打脚踢,“啪啪”的声音清晰,刺耳。老板娘也不躲闪,也不吭声,怒视对方。刘橦见不得男人打女人,冲上去制止,拽住男的喝道,打人干嘛,有话就不能好好说。男人打女人,算啥本事,有本事就别打女人。

我打自己的老婆,关你球事。那男的转身对刘橦恶狠狠地说。

咦!好像打老婆是天经地义似的,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自己的老婆那就更不能打。刘橦见那男的打老婆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他妈的,再说一句,看我不揍你。那男的停止对老板娘施暴,继而对指着刘橦的鼻子威胁道。

你不打了我就不说,你若再打我还得说。刘橦针锋相对,临危不惧。刚说完,“砰”的一下鼻子上挨了一拳,血淌了下来。刘橦捂住鼻子,咆哮道,你敢打我,我给秃头打个电话,让他收拾你。秃头是垭口村的首富,在当地黑白通吃,背景深,相当有势力,提及他没人不卖他的面子。刘橦管后勤,包括协调工农关系,经常与秃头打交道,私人关系不错。

那男的一听到秃头的名字,吃了一惊,心里惧怕,不敢再打。嘴上却说,这次饶过你,下次再这样,我揍死你这狗直的,而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板娘递过来一块热湿毛巾,要刘橦擦擦鼻血,淡然道,这是我家的事,你这个外人最好别管。刘橦擦净后,余怒未消地说,我本来不想管,可我看不惯男人打女人。尤其是像老板娘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更不能打,而应该捧着手心里,百般呵护。

这话像一股暖流,流进老板娘的心底,荡起了涟漪,老板娘忍不住瞅了刘橦一眼。

理发,还是?老板娘问。因为老板娘清楚记得,刘橦前几天才理了发。

唉,本想刮胡子,现在心情不爽,不刮了。刘橦故装生气地说。

咋啦?不高兴?老板娘歉意地笑问。

没有。明天再来刮胡子。刘橦走出门,又回头对老板娘说,下次你老公再动手打你,你就以牙还牙,打他,比他还狠,他就不敢打你了。要不然,他觉得你好欺负,每次打你,变本加厉,没你的好日子过。

老板娘垂下眼睑,没吱声。

第二天没去。在靳湘再三催促和“威胁”下,刘橦第三天中午才去刮胡子。

老板娘要刘橦坐在镜前的椅子上,摇下椅子,让刘橦躺着,然后用热帕子敷在脸上。躺着,躺着,刘橦睡着了,被老板娘叫醒。老板娘抿嘴笑道,这么快,你一躺着就睡着了。是不是工作太忙,晚上也加班?

刘橦偷窥了老板娘一眼,见老板娘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就“嗯嗯”应付。本来矿上后勤的事情又多又杂,再加之靳湘那方面要求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还别说,靳湘白天像个母老虎,可一到晚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了小绵羊。不仅变得温柔,“疯”味十足,还变化多端,缠着刘橦没完没了。刘橦常想,自己娶的不是一个老婆,而是两个,白天一个,泼辣,蛮横;晚上一个,很温柔,很女人,刘橦很享受。一个让他恨,一个让他爱,且欲罢不能。对于靳湘,刘橦既爱又恨,非常矛盾。当然,这些夫妻间的事不能对外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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